有一句老话,叫“字画同源”。研讨词,文体与书道的联系,却难以要而论之。书道既不错算作文体的用具,也不错算作文体的形骸。咱们所临的法帖之中,除了像《鸭头丸帖》这么的条子以外,特地一部分可视为文体作品的原稿。说字画同源,源自文字,文体固然亦然文字书写出来的,研讨词,上乘书道,就怕能写出优秀的文体作品偷拍自拍,反之亦然。纵不雅中国的文体史与书道史,二者不是双峰并峙,而是归拢条大河的南北两岸,呈现不同的景不雅。
陆机《平复帖》
一
孙过庭的《书谱》指出:“书契之作,适以记言”,研讨词,要弄清殷、周、先秦本事书道与文体的联系,却不是件容易的事,因为某些“言”固然纪录下来了,书写者却从历史中淡出,而像《楚辞》《老子》有明确的著述者,却又见不到一言半辞。汉代涌现曹喜、杜度、张芝、蔡邕等首要书道家,张芝以至被尊为“草圣”,不知何以,东说念主们依然把三国时的钟繇,推为“书史之祖”。钟繇是蔡邕书道的第二代传东说念主,他精诚团结,创始了由隶到楷的新貌。他与王羲之并称“钟王”,亦然《世说新语》与《三国小说》中东说念主物。有东说念主评其书道“如云鹄游天,群鸿戏海”。当今咱们看到的《宣示表》,朴厚古拙,体势规整严实,无愧于书道史祖之称。
叔叔偷玩侄女稍后的陆机乃陆逊之子,有“陆才如海”之誉,是西晋首要文体家,陆机的《文赋》是古代文体月旦名篇。陆机的《平复帖》,是最早、最真确的名家法帖,笔意生动,质朴古雅,介于章草与今草之间。可惜在《平复帖》里,却很难找到文体性。
千古“书圣”王羲之,出生名门,十二岁随父学书,又有卫夫东说念主指导,长大后楷书学钟繇,草书学张芝,也临过李斯、蔡邕的帖。一篇《兰亭集序》,在文体与书道史上,都占有高高在上的地位。书道艺术的两大成分:妙技与意(通过书写,体现出来的精神),王羲之都达到了高高在上的高度。而算作一篇散文,《兰亭集序》全文325字,景象统一,浑然自成,脍炙东说念主口,常读常新。
王羲之《兰亭集序》
二
后东说念主对唐诗、宋词恭恭敬敬,却鲜有东说念主知说念,这帮迁客骚东说念主,个个都是书道全球,其中更不乏名垂书史者。
要是你读过韩愈的《鱼跃鸢飞帖》,看到连为一体的“退之”,定然会像我相通心旷神怡;白居易的诗夷易近东说念主,他的字(如《楞严经帖》),却司法严谨之气发放于纸面;杜牧的《张好好诗帖》才高情茂,风骚华好意思,字体姿媚,用笔劲健。
南唐李煜有《去来帖》传世,其书道崇敬瘦硬,骨力苍劲。东说念主称:铁钩锁、金错刀。自后宋徽宗把清劲峭拔的“瘦金体”发展到了极致,固然他俩齐是一火国之君,可在书道史上的地位,风雨不动安如山。
晏殊惯于伤春感时,在安适孤身一人中流连光景,但他留住的《冬寒帖》,却笔法厚敦,颇有风骨。
苏门文人中的秦少游,以“悲惨”著称,咱们透过《与方叔贤友书帖》看他的书道,秀润柔媚,苍劲流利,与米芾倒有几分相似;周邦彦长久在京师任馆阁文官,书道造诣当然很高;欧阳修在北宋文体变革中,处于首级地位,他的《灼艾帖》,是写给弟子焦千之的,受欧、颜影响很深,广大险劲,大有首级风姿。
苏轼的诗晓示画齐达到一览众山小的田地。苏轼先后学“二王”、颜真卿、杨凝式、李北海,最终酿成自家面貌。苏轼的《黄州寒食帖》,被称为继王羲之《兰亭集序》、颜真卿《祭侄文稿》之后的“天劣等三行书”。我也可爱他的《天空乌云帖》《东说念主来得书帖》《新岁展庆帖》《洞庭春色赋山中松醪赋卷》等帖。苏轼书道,写个性,写意境,用笔丰腴放诞,得活泼烂漫之趣,外传他的握管卓尔不群,像现代东说念垄断钢笔那样,既不悬腕,又喜用卧笔,是以连黄庭坚都说他“左秀而右枯”。直到本日,还有东说念主对此有费解。不外,有大众指出:“公私分明,他用的不是最佳的握管法,却写出令东说念主倾倒的好字”。
苏轼《黄州寒食诗》
苏轼的不雅念是:“我书意造本无法,点划信手烦推寻”。南宋的岳飞,亦是书道全球,他的字,颇类苏轼,这证实,俩东说念主在气度上颇有暗合之处。现代书家赵朴初,有东说念主说他的字是苏体,可朴老说我方莫得负责临过苏轼的帖,怕也只可从气度上找根源了。
黄庭坚与苏轼并称“苏黄”,其诗别具肺肠,堪称“山谷体”,开“江西诗派”习尚。书道上入古出新,行书与草书都特地出色。行书每个字既紧结又开扬。每个字有个中心点,而有些笔画又向外舒展。外传是得《瘗鹤铭》笔意。草书既不太狂,也不算颠,但粗豪奔纵,一切又都在截至之中。黄庭坚的《苦笋赋》名气大,此赋文理清顺,文字也体现出他的学养与胸襟。苏、黄在书道史上的地位,源于他们对书道文东说念主化所作出的孝敬。
有一部《凤墅帖》,收录李之仪、苏舜钦、林和靖、黄庭坚、岳飞、朱熹、朱敦儒、范成大等全球的墨宝,着实把有宋一代的诗东说念主囊括殆尽。陆游、范成大、朱熹、张孝祥并称“南宋四家”,要是读陆游的《怀成都诗》,最佳找到这首诗的帖,惟有这么,你智商充分体会陆游的郁怒、勃发之气。
郑板桥《论书诗轴》(局部)
三
往后,到了明清之际,要说集文体家与书道家于一身的,当推刘墉与郑板桥了。清代书家有一大倾向:追求自我,但重心却放在技法上。杨守敬评刘墉书道为“绵裹铁”;郑板桥闇练古今书体,不分篆隶行楷,各取一些成分,我方安排,是为“六分半书”,东说念主称其“兼众妙之长”。
现代文体家又兼为书道家的有:鲁迅、郭沫若、茅盾、艾青、沈从文、董桥。鲁、郭、茅的字,咱们斗争得较多,尤其鲁迅的字,于旷费中寓整饬,于严肃中寓放达,亦温亦峻,最是墨趣浓郁,是以,东说念主们可爱剪接鲁迅的字,拼报刊头,比如《新安晚报》。艾青颇有艺术天才,《随笔》杂志的“随笔”二字,是艾青手笔,为刊物增色不少。沈从文写得一手好章草,要是拿给汉朝东说念主看,念念来也会为之倾倒。散文全球董桥,从小在父亲指导下摹仿何绍基,是以一股卓秀之气,富余其笔端,当下文体界流传一句话:你一定要看董桥。窃认为,光看他印出来的文章还不够,找些董桥的字来望望,那才叫艺术享受。
两岸青山相对出偷拍自拍,孤帆一派日边来。文体与书道,一如互相瞭望的青山,沸腾异同,山媚川辉,碰巧有孤帆从太阳升空的方位,悠悠而来,款款而去。山川悠远,雄奇轩敞,不独静好意思,更具动态好意思。文章也。书道也。